跟司马相如学写作策略
建元六年(元前35年),西汉官吏唐蒙受命说服夜郎侯归汉,得到夜郎侯的同意。为开发西南地区,唐蒙大规模征发巴蜀吏卒,巴蜀士兵役夫苦不堪言,或逃亡,或自残。为控制局面,唐蒙以军法诛杀其首领,引起巴蜀百姓惊恐不满。汉武帝派司马相如回到巴蜀,“责唐蒙,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(圣上)意”,因此就有了司马相如这篇《喻巴蜀檄》。
《喻巴蜀檄》最早收录在《史记·司马相如列传》中,其篇幅短小,仅几百字,但言简意赅、耐人寻味,特别是在谋篇布局上合乎古代“起、承、转、合”四字章法,其潜藏的写作策略可概括为“抬、择、摆、裁”四字。现结合原,赏析如下。
念好“抬”字诀:提高站位,从称颂汉武帝英明起笔
告巴蜀太守:蛮夷自擅,不讨之日久矣。时侵犯边境,劳士大夫。陛下即位,存抚天下,安集中国。然后兴师出兵,北征匈奴。单于怖骇,交臂受事,屈膝请和。康居西域,重译纳贡,稽颡来享。移师东指,闽越相诛。右吊番禺,太子入朝。南夷之君,西僰之长,常效贡职,不敢堕怠,延颈举踵,喁喁然皆向风慕义,欲为臣妾,道里辽远,山川阻深,不能自致。
第一部分为“起”。司马相如并没有就事论事地从唐蒙“诛其渠帅”谈起,而是从高处着眼,拿出全五分之一的篇幅来彰显汉武帝“存抚天下,安集中国”的仁德,歌颂其安定四方、平定天下的丰功伟绩。这样做在政治导向上无疑是正确的,而且从当时看,塑造君王的良好形象对山高路远的巴蜀父老来说是必要的,可避出现所谓“夜郎自大”的误会。为重要的是,司马相如的这段铺陈,既生动刻画出汉武帝雄才大略的形象,也为后面的说理批评埋下了伏笔、奠定了基础。我们可以将这一部分的写作策略概括为“抬”(称颂汉武帝)。
念好“择”字诀:以区别,唐蒙所为非圣上本意
夫不顺者已诛,而为善者未赏,故遣中郎将往宾之,发巴蜀之士各五百人,以奉币帛。卫使者不然,靡有兵革之事、战斗之患,今闻其乃发军兴制,惊惧子弟、忧患长老,郡又擅为转粟运输,皆非陛下之意也。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,亦非人臣之节也。
第二部分为“承”。这一部分承接上,从宏大背景落到当前具体事件上。司马相如指出,唐蒙奉汉天子之命通西南夷,并不是要兴起战火,而是出于传播明、教化天下的目的。“今闻其乃发军兴制,惊惧子弟、忧患长老,郡又擅为转粟运输,皆非陛下之意也。”这番话在一定程度上斥责了唐蒙惊扰百姓的不当处理,安抚了巴蜀民情绪,同时也把汉武帝的本来想法同唐蒙的错误做法作了适度区分。我们可以将这一部分的论证策略概括为“择”。
必须看到,唐蒙是朝廷命官,其“略通夜郎、僰中”的主张同汉王朝开发西南地区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。责备唐蒙是处理突发性事件的必要行动,朝廷的真实意图显然不止于此。最后一句“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,亦非人臣之节也”,如图穷匕见,直接点明了这篇“告”的核心论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