稿起草者的自我修养
机关稿起草者,也称料狗,可见处境之凄惨。但既是作为一条狗,也要做一条有修养的狗。从踏上这条路起,从开始的抓耳挠腮揪头发,到现在没有少头发可揪,我发现,自己终于把稿子过成了日子。日子都是琐碎的,所以字也是琐言。以下九条,均为一家之言,对与不对,无关紧要。
第一,敬而不畏。世界上的很问题,看似是能力问题,其实都是态度问题。对写稿子,好人感到“怕”,往往敬而远之。“怕”有三种,一种是想着怕,还没接触,脑子里面想想腿就抖了;另一种听着怕,听别人都在说写稿子最苦最难,听了就了;还有一种是写后怕,刚一试水就感觉怕,觉得能力有差距。写稿子说难也难,说不难也不难。难与不难其实就是“小马过河”,要自己去掂量实践。要敢于在战略上藐视它,很事情不是“会了才去做”,而是“做了才会”,不去做就永远不会。难与不难,其实不重要,重要的是“不怕”。“肯吃苦”是一种不怕,“天赋高”也是一种不怕,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,其实都不重要,为重要是,因为你不怕敢于迈出的第一步,只有踏进水里,你才知道是深还是浅。
第二,认清定位。这个定位是对起草领导讲话稿讲的,主要有两个方面:一方面,稿起草者的本质是领导思路的整理者。你做的不是学创作,你写出来的字代表的一定是领导的观点。这个观点有三层内涵:第一,它是领导已经形成的系统化的观点,我们必须坚定不移地执行好,并随着领导思想的发展进行跟进完善;第二,它是领导平时只言片语中的碎片化观点,我们要对其进行系统梳理,使之尽快成逻辑、有体系;第三,当前领导尚未提出(不一定是领导没想到),我们作为领导外脑必须想到的,要及时提出来、讲出来。另一方面,领导讲话稿的本质是声音的交流。既然是讲话,那么载体必须是声音,字只是声音的支撑。所以我们的讲话稿必须符合“声音”的要求,而不仅仅是“字”的要求;必须符合“讲”的特点,而不是“写”的特点;必须符合“听”的特点,而不是“看”的特点。既然是讲话,那么必须是用来交流的,这个交流是“人与人”之间的交流,是用稿人和听稿人之间的交流,而不是写稿人和电脑之间的“人机对话”。
第三,独立思考。IBM开拓者小沃森认为思考是决定性的,他把Thin印在司各处,后来并用此命名他们的笔记本电脑。华为任正非有一句话,“砍掉高层的手脚”,砍掉手脚,不插手具体事,才能投入时间思考。稿写个一段时间,你会慢慢发现,字不值钱,值钱的是观点,因为写什么比怎么写重要。观点从哪里来?大家都说“天线”+“地气”。这当然没错,但这只是物理渠道,最本质的渠道是“人”,就是起草者自己。陈寅恪先生有言,要有“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”。观点最好的渠道,就是要让自己成为一个独立思考的人。因为只有学会思考,你才能站到别人到不了的高度,拥有别人没有的广度,想到别人想不到深度,找到别人看不到角度。在这四个维度上,你有一方面胜出,那么你的稿肯定能胜出。有了思考,就能从“看见”上升到“观察”,进而跃迁到“洞察”。
第四,驾驭匠气。现在写稿子大致有两种误区,一种是把自己当成字匠,注重遣词造句,强调技法技巧;另一种是对打磨标题满脸蔑视,对这种八股章、四六骈不屑一顾。个人的观点,要想大音希声,必须先要发声;要想大象无形,必须先能有形。归根结底一句话,就是先做到“术”,然后才能得“道”。如果你连八股的技巧都没去了解,怎么去驳斥它呢?比如,毛泽东在《反对党八股》中,就是用八股章的笔法去痛斥党八股的罪状,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,以毒攻毒才有说服力。作为一名稿起草者,要放心大胆地去学“辞章”,去模仿这些遣词造句的技巧,不要怕学了会染上匠人气,因为一个优秀的、能够独立思考的字起草者,是可以融化并且驾驭这种匠人气的。沈从讲道,所谓矫揉造作,实在是技巧不足;所谓雕琢刻画,实在是技巧过,是“不足”与“过”的过失,非技巧本身过。所以,莫轻视技巧,莫忽视技巧,莫滥用技巧。